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戏衣 荆歌 著
人生如戏,戏衣下是追寻、惶恐、舍弃、欢愉,戏衣是伪装,戏衣是真相。
ISBN: 9787559816412

出版时间:2019-04-01

定  价:52.00

责  编:唐娟 李英俊 朱筱婷
所属板块: 文学出版

图书分类: 中国当代小说

读者对象: 一般读者

上架建议: 文学\小说
装帧: 精装

开本: 32

字数: 200 (千字)

页数: 336
图书简介

《戏衣》收录了八篇小说,八个故事围绕少男少女或是青年男女展开,从他们的视角叙述,或者展现成长过程中他们的迷茫、疼痛、欢乐和悲伤,或者通过他们的眼睛展示家庭关系和外面更大的世界。如《留学西班牙》讲述毛鑫父母将儿子送到西班牙留学,而毛鑫在西班牙“花天酒地”,还时不时骗取家里人的钱,他悄悄回国和喜欢的女孩待在一起,父母却不知道,父母与子女之间的关系疏离触目惊心。《海兽葡萄镜》里死因不明的猫、神秘奇怪的铜镜,父亲、母亲、奶奶之间暗流汹涌,晚晚生活在破碎的家庭关系的夹缝中。《戏衣》则讲述青年的暗恋,少男黄鸿飞处在青春的迷茫中,一身戏衣唱腔婉转的戚佳萍成了他的爱情和精神支柱,但虚妄隐秘的爱恋最终全部破灭……人生如戏,戏衣下是追寻、惶恐、舍弃、欢愉,戏衣是伪装,戏衣是真相。

作者简介

荆歌,号累翁,1960年生于苏州,江苏省作家协会专业作家。1990年代开始小说创作,出版有长篇小说《枪毙》《鸟巢》《爱你有多深》等十部,中短篇小说集《八月之旅》《牙齿的尊严》等多部。作品发表于《收获》《当代》《钟山》《花城》《十月》等重要文学期刊,是中国当代文坛60后代表作家之一。

图书目录

留学西班牙

喜  鹊

海兽葡萄镜

幻  灯

戏  衣

我的双胞胎女儿

眼  泪

毕业生

名家推荐

名家推荐

那时的荆歌在小说创作上配得上“风头正健”这个词,为了读他发表在《收获》《钟山》《花城》上的作品,我每年都得付出不少个不眠之夜。通过他灵通的文字,我喜欢上了这个不曾谋面的人。我甚至有种感觉,我抛妻别子,老大远去到那里,就是为了见到荆歌。

——麦家

荆歌与唐伯虎,很多优点这两人都有点相似:能写,会画,才高七点五斗。

——林那北

我觉得 “趣味”是构成荆歌小说魅力与风格的一个非常重要的因素。“趣味”不仅是荆歌小说中故事与生活情境的最终目标,而且也是与他审美追求和叙事态度紧密相连的。正是“趣味”使得荆歌的小说更接近于小说的本质。

——吴义勤

编辑推荐

人生如戏,活了一个又一个道理——青春、暗恋、毕业、留学、姐妹相争……《戏衣》以精炼的语言,流畅的叙事,关注人在爱情、情亲、友情中的欢乐、痛苦、彷徨与坚毅。荆歌笔下成长中的少男少女隐秘的心理出乎意料而又合情合理,形象、生动,富有感染力。

精彩预览

戏 衣

龙阿姨说,镇子东栅头的文化站里,正在敲锣打鼓演戏呢,许多人去看热闹了!观音桥堍的豆腐店,里面只有一个职工,大家都叫她龙阿姨。龙阿姨的儿子读书很聪明,刚刚考上大学,到武汉去读书了。龙阿姨想去文化站看演戏,因此就干脆关了门,去看戏了。她极力怂恿黄鸿飞跟她一起去看:“又没有生意,你憨卵一个坐在这里干什么?”

高中毕业前夕,一堂体育课上,一枚铅球落在了黄鸿飞的右脚。他的脚板被砸得不轻,有多处骨折。黄鸿飞的脚打了石膏,支了根拐杖瘸了一个多月。扔掉拐杖以后,他走起路来,好像右腿短了一点,给人怪怪的感觉。不过有人说,黄鸿飞脚被砸坏之后,看上去风度反而变得好了。他走起路来,微微摇摆,很有点派头。

黄鸿飞的父母,都是普通的工人,他父亲在农机厂工作,是个电焊工。他母亲是服装厂的职工,整天埋头缝纫。几十部缝纫机串在一个马达上,黄鸿飞的母亲,也像是串在马达上的一部机器,一天到晚在轰隆隆的声响中机械地干活。她回到家里,脾气特别坏,说话特别大声。显然是因为被轰隆隆的马达憋坏了。黄鸿飞脚坏了,不能分配工作。黄鸿飞的父亲是个老工人,他在农机厂,钳工车工装配工,他都做过。现在是电焊工。他心灵手巧,会修闹钟,会做衣架,会用轴承做溜冰鞋,还会修自行车。他好像什么都会。有一天,他决定让儿子黄鸿飞学修自行车。他弄了一辆旧自行车来,让黄鸿飞拆掉,又装起来。在他的指导下,黄鸿飞拆拆装装,弄了几遍,就基本学会修自行车了。黄鸿飞于是在小镇的观音桥堍摆个修自行车的摊头,就算有了工作,可以自食其力了。

他很喜爱这份工作。每天一大早,他就背着工具箱,以及一副大饼油条,往观音桥而去。到了那里,在一棵大树下,他放下工具箱,从里面取出一个热水瓶,一个茶杯,给自己泡一杯茶,就吃起大饼油条。往往是咬了几口,就有生意了。他就将吃剩的大饼油条放在工具箱上,开始干活。这时候正是上班时分,人家的自行车纷纷出笼了。自行车在家里放了一夜,骑到上班的路上,有的发现龙头歪了,有的则轮胎没气了,有的刹车不灵了,还有的呢,觉得车子一骑就哐当哐当响,于是就到观音桥堍,请黄鸿飞修一修。

“你一边修,一边吃好了!”总会有人这么劝黄鸿飞,因为放在工具箱上的大饼油条十分显眼,上面留着月牙痕。但黄鸿飞不吃,专心致志地修,连茶都不喝一口。他热爱这份工作,无论什么样的毛病,他都能把它修好,他以此为乐。而别人的信任和夸赞,更是让他心里有一种甜滋滋的感觉。

轮胎没气,这是最普遍的毛病。一般都是小橡皮破了,换上一个,打足了气,就好了。也有被钉子或碎玻璃等锐器扎破的,这就要把内胎取出来,用马头牌胶水速补。但这也用不了几分钟。黄鸿飞继承了他父亲心灵手巧的传统,他总是能手到病除。

忙过一个早上,他一般就能闲下来了。闲下来他也还是坚守工作岗位,并不到处去闲逛。人说“结巴爱说,瘸子爱走”,黄鸿飞不是这样的,他是小瘸,他不爱走动。他在观音桥堍的大树下,坐在一张小板凳上,没有生意的时候,也安安心心地坐着,看看过往行人,想想心事。

黄鸿飞被龙阿姨说动了心。文化站那么小的一点地方,能演什么戏?螺蛳壳里能做什么样的道场?他有点好奇了。他终于决定去看一看了。他把挂在树杈上的一只自行车轮胎取下来,放进工具箱里。这只轮胎是他的幌子,挂在树上,就表示“营业中”。他锁好了工具箱,又用一根链条锁将工具箱锁在树干上。小板凳也串在链条锁里一起锁住了。

他跟在龙阿姨的后头,另外还有一些人,大家都兴奋得很,一路几乎是小跑着,很快就到了东栅头。

文化站果然在演戏。一拐过街角,他们就听到锣鼓声了。

一间会议室里,已经挤满了人。外面也挤了很多人。其实也不是演戏,只是彩排而已。黄鸿飞挤到窗子口,往里看,只见一班琴师坐在那里摇头晃脑地吹拉弹奏。有拉胡琴的,有弹月琴的,有弹扬琴的,还有敲锣打响板的。个个都很认真,像模像样的。其中打响木的一个老头子,黄鸿飞是认得他的,他是中学里的一名退休教师。他那时候在学校里,什么课都不会教,所以学校让他负责管理图书馆。没想到他还是一个戏曲爱好者。他坐着,一本正经地敲响木,都不知道自己的衬衣纽扣扣得歪了。第一颗纽扣,扣在第二个纽孔里。第二颗纽扣,当然只能钻在第三个纽孔里。以此类推。显得很滑稽。更可笑的是,他的鼻子上,挂了一道清亮的鼻涕。哈哈。

听边上的看客叽里咕噜地说,黄鸿飞渐渐明白了,会议室里是在进行彩排,表演的是一段越剧清唱。这个节目,明天要到县里去参加戏曲节。

黄鸿飞很快就被这个穿了戏衣正幽幽怨怨唱着的女人吸引了。以前黄鸿飞对中国的传统戏曲,是一点兴趣都没有的。不管是什么样的戏,京剧也好,锡剧也好,越剧也好,沪剧也好,他都不喜欢。他不光不喜欢听,还讨厌他们穿那种乡里乡气的艳俗的戏服。那些古代衣裳,穿在身上,就像是从棺材里倒出来的一样。要是夜里起来小便,一开灯,眼前出现一个穿着这样衣裳的人,黄鸿飞一定会被吓死。黄鸿飞喜欢听流行歌曲。他特别喜欢张行的歌,虽然他不太会唱,但张行的歌,他每一首都是熟悉的。他坐在观音桥堍的一天天,总能听到斜对面一个杂货店里放张行的歌。他们有一只录音机,一天到晚开得震天响。如果是放迪斯科音乐之类的,黄鸿飞会觉得太吵,脑门都有点痛。但要是放张行的歌,他就觉得很愉快,一天的心情都很好。

这个女人是谁呀?她穿了这身戏衣,怎么就那么好看呢?简直不像是人啊!但肯定不是一个女鬼。她就是一个仙女呀!她的脸,虽然画了油彩,像一个面具,但是,她的眼波流转,是那么动人。她的手势,她的身段,她一甩水袖的样子,看上去仪态万方,把黄鸿飞的魂都勾了去了!

她的唱腔也是那么动人。她的嗓音清脆婉转,幽幽怨怨的,真是好听啊。她在唱什么呢?黄鸿飞认真地听,也就听出来了:

三杯酒,一撮土,两眼模糊泪已枯。愁肠百结如刀割,咽喉噎住口含糊。我满腹辛酸难倾诉,可怜我人前不敢唤亲夫,我只得放声痛哭哭一声哥。你为我抛亲别母离乡井,你为我失去珠凤着了魔,你为我卖身投靠到吏部府,你为我冒认媒婆作姑母,你为我改名换姓把小人呼,你为我不惜斯文甘作仆,你为我蓝衫撇下换青罗,你为我甘心忍辱作家奴,你为我堂堂一榜蟾宫客,不想连捷去京都……

原来她唱的是《双珠凤》啊,是“祭夫”那一段嘛!黄鸿飞虽然讨厌戏曲,但是,在这个江南小镇上,到处都是喜欢越剧沪剧的人,耳濡目染,几出著名的戏他是知道的,也把几段著名的唱腔听得熟了。在他的耳朵里,唱越剧很土,乡下老太太才喜欢的,一句话要唱半天,现在哪个年轻人会喜欢它呢?但是,现在会议室里这个女人正咿咿呀呀地唱,一字字一句句,清清楚楚地送进黄鸿飞的耳朵里,字字句句将他打动了。原来越剧这么好听啊!黄鸿飞觉得自己的眼眶都湿润了,他终于也为古人而伤心了,真是叫他自己都不敢相信。

我茶不思头不梳,深闺懒把脂粉敷。错怪你负心撇了我,哪知道你遭人陷害赴阎罗。我为了你主婢双双来出走,迢迢千里赴长途,千辛万苦来寻亲夫,都只为我终身两字已经托哥哥。实指望来到洛阳地,把手倾肺腑,珠凤成双对;明珠倾合浦,花开并蒂逢笑河。哪知道满天欢喜付清波,只落得三杯浊酒来祭亲夫。我是叫一声哥哭一声夫,为什么我哭破了咽喉你半言无?

这个女人在丝竹声中,唱得声声带哭,甩着水袖,转几下腰身,就好像真的像仙女一般,会飞起来。

黄鸿飞呆呆地挤在人群中,被边上的人挤得东倒西歪,他也不管不顾。他的眼光,只是钉子一样钉死在那个穿着古代戏衣的女子身上。他的心,随着她甩动的水袖而飘飘忽忽。他已经完全沉浸到了这种遥远年代悲哀伤感的气氛中了。仿佛他也是一个古人,穿着怪怪的很滑稽的衣裳,在洛阳城里不由自主地走着。女人幽怨悲伤的唱腔,被一阵阵北风送来,断断续续的。自己是人还是鬼?是不是那女人要找的丈夫?如果正是他,那么,他就是一个屈死的冤魂了。多么想上前,拉住女人的手,叫她一声“娘子”。然后将她拥入怀中,感受她软软的身体,温暖的体温。用自己的衣袖,擦去她的泪水,让她不再悲伤,不再幽怨,让她愁肠百结的心,舒展开来,让她的脸上,绽开花一样的笑容。但是人鬼阴阳相隔,纵使相见,也不能相拥,一个热身体,一个冰凉的鬼魂,又怎么相拥在一起呢!

女人早就唱完了。一班琴师也都散了,只有挂着清水鼻涕的退休教师,还在收拾着东西。会议室内外的看客,也都走得差不多了。但黄鸿飞还呆呆地立在窗外,呆呆地看着里面。唱戏的女人不知道哪里去了?她是在洛阳路上走远了,还是在古代哪一个微茫的角落里躲着藏着?

黄鸿飞惆怅得不得了,他突然感到了时代阻隔的可怕。他分明看到一个鲜活的女子,刚才还在他眼前咿咿呀呀地唱,唱得他心旌摇荡,唱得他心碎,可一转眼,她就不见了。她在她的古代,古代那么远,远比洛阳远,他到哪里去找她呢?要是她在洛阳,可以坐火车去,两天时间,也就到那里了。即使在那里见不到她,也可以感受到她的存在呀。抬头看同一片天,低头走同一条路。吃的是同样的水,呼吸的是同样的空气。可她在古代,这就麻烦了。古代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呢?看不见,摸不着,坐火车坐飞机都无法抵达。而且我们离古代,只会越来越远,因此它只可能越来越模糊,越来越冰冷。

会议室内,只剩下黄鸿飞一个人了。他呆呆地站在窗子口,突然从窗玻璃中发现了一个人,那是他自己。他被自己在窗玻璃中的影子吓了一跳。玻璃中他的影像,就像一个鬼,正以一副呆滞的面孔,和一双闪亮的眼睛对着他。幽暗玻璃中的他,不会是一个古人吧?那就是古代吗?那个冷清的场所,孤独的人影,就是古代吗?

“你在那里干什么!”一个清亮的女声,在黄鸿飞的背后突然响起。这一次,他受了更大的惊吓。他的身体很厉害地颤动了一下。转过头来,发现了一个女人。她已经脱去了戏衣,擦掉了脸上的油彩,一脚从古代跨了出来。黄鸿飞不需要从她的脸上辨认出戏剧油彩的痕迹,她的一双大而忧郁的眼睛,一下子就让黄鸿飞认出来,她就是刚才唱戏的女子!她的个头看起来比刚才穿着戏衣要略高一些。她皮肤白皙,简直白得耀眼。见黄鸿飞吓得一哆嗦,转过身来还是一脸的惊恐,她不由得笑了:“我又不是鬼!”她的笑容真是妩媚极了!黄鸿飞觉得,她的笑,比她刚才唱戏时脸上的悲伤,更加令人心痛。他看清楚了,她的鼻尖略似鹰钩,鼻子左侧还有一颗小小的黑痣。他看到那颗黑痣突然动了,它飞起来了,像一只苍蝇,嗡嗡嗡地飞走了。不过它没有飞远,它在空中打转。他觉得自己变成那只苍蝇了,他嗡嗡地飞起来,在空中打了两个转,然后停歇到了女人的鼻子左侧。他不见了,他成了她左侧的一颗美人痣。

女人叫戚佳萍,黄鸿飞第二天在县文化馆礼堂外的海报上看到了这个名字。越剧清唱《双珠凤•祭夫》演唱者:青湖镇文化站 戚佳萍——上面这么写着。

黄鸿飞决定第二天到县城去,去县文化馆看女人的演出。他这么决定之后,几乎一夜无眠。女人的影子,一整夜在他眼前飘来舞去。她一会儿穿着戏衣,悲悲切切;一会儿又取下脸上的面具,以她的洁白照耀着他。“你在那里干什么?”她突然把她的脑袋取下来,拎在手上,手上的脑袋怒睁了一双眼睛,这么问他。

他一大早就出发了。拿了一副大饼油条,上了小镇开往县城的头班车。由于没有带水,他几次噎住了。噎得很厉害,他以为自己会被噎死。他因此把只咬了几口的大饼油条扔掉了。他看到了车窗外农田里浮起的晨雾,梦幻一般延伸到天边。汽车就像一艘颠簸的船。一切都像梦境那么不真实。他多次在车厢里搜寻,以为女人也会坐这一趟车前往县城。她,还有一班琴师,也都坐在这个车厢里吗?

没有。

他开始怀疑事情的真实性。今天在县城,真有一场群众文艺会演吗?她果真会再一次穿着可疑的戏衣在台上出现吗?她难道不是一个真正的古人吗?她会真实地出现在他眼前吗?她鼻子左侧的黑痣还在不在呢?如果那颗黑痣不见了,也许是被油彩盖住了。也许它本来就是黄鸿飞脑子里的幻象。

在县文化馆礼堂门口,黄鸿飞和检票员发生了争执。他没有入场券。“你是哪里的?”检票员问黄鸿飞。他不告诉他哪里的。他只是说:“里面空了那么多位子,为什么不让我进去?”

他们争执不休。黄鸿飞试图冲进去,却被检票员拉住了。

各乡镇的演职人员,还有观摩的人,都在陆陆续续地入场。许多人都替黄鸿飞说话:“反正里面空位子那么多,就让他进去嘛!”“又不是什么好戏,请人看还不来呢!”

但是检票员是个死脑筋,他就是拦着黄鸿飞不让进。黄鸿飞想,要是他有一把枪,他一定会拔出来,给他一枪。一枪打在他的脑门上,让他立刻脑袋开花。但他没有枪。他连刀也没有一把。

“你还敢把我杀了呀!”检票员好像看透了黄鸿飞的内心,他大义凛然地说。

黄鸿飞气得发抖,嘴唇发抖,手发抖,全身都在发抖。

“让他进去吧,他和我们是一起的!”这时候,响起了一个好听的女人的声音。戚佳萍来了,她背着一只大大的包,微笑地站在了黄鸿飞面前。她对检票员说:“他和我们是一起的,让他进去吧!”

进了剧场,黄鸿飞的脑子里,还晃荡着戚佳萍的那只大包。他知道这只包里装着一套戏衣,她只要一穿上它,她就跑到遥远的古代去了。遥远的古代,这距离,让黄鸿飞感到缥缈,同时又带给他无以言喻的美感。她在现在和过去之间穿梭自如,因此她是神秘的,她的美丽是那么不可捉摸。她虽然没有翅膀,但她是飞来飞去的。

上午没有轮到戚佳萍演唱。黄鸿飞坐在椅子上,翘首等待她唱。但是,一个接着一个出场,都不是戚佳萍。吃中饭的时候到了,散场了,观众纷纷离去,只留下演职人员,在剧场里吃盒饭。黄鸿飞不敢走出剧场,他怕他一出去,等会儿再进来就难了。想到那个守在门口的检票员,他的心里就蹿起了火,就不由得身子发抖。为了看下午的演出,他绝对不能出去。他们吃盒饭吃得真香啊。他们三三两两,或坐或立,一边说说笑笑,一边大口地吃着。因为剧场里比较暗,黄鸿飞看不清他们的盒饭里有什么菜,但他敏锐的鼻子,却闻到了酱汁大排的香味。还有芹菜炒豆腐干的味道。他饿了,他很饿。他为什么会这么饿呢?哦,他想起来了,他今天大饼油条没吃几口,就扔到车窗外头去了。他应该是早就饿了,只是一直专心地期待着戚佳萍的演唱,才将饥饿忘记了。现在他们喷香的盒饭,诱人的大排和芹菜炒豆腐干的香气,唤醒了他的食欲。他的肠胃叽里咕噜响起来,好像在为食物欢呼。

咽了一口唾沫,黄鸿飞觉得自己再不能在剧场里待下去了。他生怕有人过来问他:“你吃了吗?”要是被戚佳萍看见,她过来问他:“你怎么还在这里?你不吃饭吗?你不饿吗?”那他就会感到更加尴尬。他的眼光在剧场里扫了一圈,想看一看戚佳萍在什么地方。他要躲开她。那个穿了戏衣的是不是她呢?好像是,又好像不是。

他从侧门走了出去。外面好亮啊!他知道待在这儿也是安全的,就像在剧场里一样。虽然是室外,但这儿其实还是在剧场里。只有正门才有狗一样的检票员把守。本来黄鸿飞可以在这里待一会,挨过吃饭的时光。但是,这里竟也聚集着许多人,也都是来参加戏曲会演的演职员。他们也在这儿吃盒饭。在几乎是有点耀眼的天光之下,黄鸿飞看清了盒饭的内容。果然,白白的米饭上,堆着金黄色的大排,以及绿得好看的芹菜。每一个吃盒饭的人都那么狼吞虎咽,好像盒饭是世界上最可口美味的饭菜。他又咽了一口唾沫,觉得无处藏身。

最后他进了厕所。当然是男厕所。他躲进了厕所。在臭烘烘的厕所里,他的鼻子依然能闻到饭菜的香。他实在饿得很厉害,肚子叽里咕噜响个不停。他用拳头捶了一下肚子,责怪它不该如此乱叫。他把自己打痛了,肚子突然有点痛了。他干脆蹲下来大便。但蹲了半天,什么都没有拉出来。

他一直躲到陆陆续续有人进来方便,男厕所里所有的坑位都被占领了,这才走出厕所。他想,他们肯定都已经吃好了。

戚佳萍出场的时候,竟然断电了。剧场里突然一片漆黑。黄鸿飞的心在一阵喧哗中紧缩起来。他没想到会出这样的事故。他甚至过分敏感地猜测,也许是有人故意捣乱。在他看来,戚佳萍是唱得最好的。他听了一上午,大概有十来个人上台唱了,他觉得他们唱得都不及戚佳萍。有一个男的,唱《沙漠王子》,唱得可以,但黄鸿飞很厌恶他。他不喜欢男的唱越剧,他讨厌娘娘腔的男人。这个男人,他的手势,他的身段,他的发声,都像是一个女人。他甚至还翘起兰花指。黄鸿飞觉得要吐。而对于评委给他打高分,黄鸿飞感到很反感。他觉得给一个娘娘腔男人打高分,这些评委很变态啊!

他认为戚佳萍即使不能得第一,也至少会得第二名。如果是第三名,那就是评委有偏见了,评委喜欢娘娘腔男人。

突然断电,场内有些混乱。一个沙哑的男人的声音,在竭力喊道:“大家安静,在原地不要走动,正在抢修,正在抢修,很快就能修好!”黄鸿飞知道,这个声嘶力竭的人是文化馆馆长,他在演出开始前,曾上台作了发言。后来就一直在台上拉幕。他让大家安静,但台下还是有许多人在敲椅子。翻板椅子敲起来很容易,只要站起来,将坐板摇动,就会发出很响的噼啪噼啪的声音了。在黑暗中,黄鸿飞也站了起来,噼噼啪啪地拍响椅子。他一边拍,一边笑了。他享受到了暗中捣乱的快乐。

舞台上的灯又亮了。戚佳萍再一次出场。她穿着素白的戏装,迈着碎步,在琴声和鼓点中急急地上场。她的眼波流转,将整个剧场都照亮了。她仿佛一直是盯着黄鸿飞这儿看,眼睛里满是哀怨。她在台上风一样吹了一圈,身子杨柳一般飘着,最后在舞台中央站定了。她终于开始唱了:

三杯酒,一撮土,两眼模糊泪已枯……

她唱得真好听啊,她的声音轻轻的,却圆润而具有穿透力,一下子就拨动了黄鸿飞的心弦。黄鸿飞相信,评委也一定像他一样,感觉到了戚佳萍的唱功明显高人一筹。如果他们连这都听不出来,那么他们就是一帮白痴,根本不配当评委。他们只喜欢娘娘腔的男人。黄鸿飞认为,她光凭这开头的两句,就能稳得第一了。确实没有一个人有她唱得这么好。黄鸿飞虽然不是戏曲的行家里手,但从小在江南小镇长大,耳朵里听得多了,什么越剧沪剧锡剧,什么《双珠凤》《珍珠塔》《红楼梦》,每一句唱腔,都似乎是耳熟能详的。谁唱得好,谁唱得不好,黄鸿飞认为自己完全是有能力评判的。如果戚佳萍不能得第一,那么说明评委真的都是白痴。或者他们也不是听不懂,他们是拿了别人的红包。娘娘腔男人一定给每个评委发了红包,所以他最后能得第一。

戚佳萍幽幽怨怨地往下唱,突然麦克风发出了尖利的怪叫。她的演唱因此不得不停下来。“音响师,快调一下!”文化馆馆长沙哑的声音又响起了,他一直站在大幕边上,一边拉幕,一边负责舞台监督。

“好了,好了,继续唱!”馆长挥挥手,让戚佳萍继续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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