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天国研究专家王庆成代表作,数十年太平天国海外文献研究的总结。作者系统梳理海外亲身获见的64种太平天国原始文献,其中有《天父圣旨》《天兄圣旨》等极有价值的印书和“天王御照”等珍贵文物文书原件。通过扎实细致的考据,辨明版本、核对时间、考证内容,如对比同一文献的不同版本,从封面、书目、纸张、避讳字等细节,判断其刊刻时间和先后顺序。并把文献同相关史事结合起来展开研究,从版本异同中挖掘史事演变,由此深化对太平天国及其领导人不同时期思想、政策、制度变化的认识。
王庆成(1928—2018),中国社会科学院荣誉学部委员,曾任中国社会科学院近代史研究所所长、中国太平天国史研究会会长。长期致力于太平天国研究,著有《太平天国的历史和思想》《太平天国的文献和历史》等,并与罗尔纲共同主编《中国近代史资料丛刊续编·太平天国》。
第一章 绪论
一、太平天国文献的形成和湮没
二、太平天国文献的早期搜辑和发现
三、太平天国文献的汇编出版和新发现
第二章 印书:综说
一、英国各图书馆收藏的太平天国印书
二、法荷德美各国图书馆收藏的太平天国印书
三、“诏书”和“旨准颁行诏书总目”
四、佚书和官修史书问题
五、印书的修改
第三章 印书:分论
一、最早的印书:《太平礼制》和《幼学诗》二、《太平军目》的历史内容
三、《三字经》和《颁行诏书》的版本
四、《天父诗》校勘
五、《天父圣旨》《天兄圣旨》和太平天国历史
第四章 文书校读
一、诏旨和批注
二、东王诰谕和后期诸王文书
三、记事文书四、名册
第五章 新发现文书及史事考释
一、天王御照
二、天海关正佐将梁凤超照会
三、忠王李秀成致英国钦差全权大臣书
四、讨逆主将范汝增复英美法驻宁波领事书
五、殿左军主将黄呈忠等保护英国教士门牌告示
六、“太平天国招讨大元帅”刘丽川为正风俗去邪教晓谕
七、“太平天国招讨大元帅”刘丽川为知人踪迹根源晓谕
八、其他:《报销底簿》等七件
第六章 专论:文献中的历史
一、客家与太平天国起义
二、儒学在太平天国
三、洪秀全与罗孝全的早期关系(1847—1853)
四、太平天国的国际观念和对外关系
五、洪秀全的思想和事业
第七章 附论:有关太平天国的未刊史料
一、梁发致伦敦圣公会书
二、许有章致罗孝全书
三、粤东施醮圣会例式
四、太平天国首领姓名籍贯单
五、英国驻江宁水师首领官照知太平官宪
中西译名对照
附录 文献图片
后记 谈太平天国文献史料的利用
前言
海外文献搜集中的意外收获和耗费十年心血集成
我设想写这本书已有九年。那是1984年5月,在英国剑桥大学耶稣学院客舍的一晚,我产生了这一念头。
1983年我在美国做研究。当时,为和在国内所担任的工作相应,我较多注意美国关于中国经济史的著作,但同时也去美国国会图书馆阅览他们收藏的太平天国印书,去美国南方浸会神学院搜集关于罗孝全的档案资料,还找到了关于太平天国的一些其他中西文史料。这年冬天,英国伦敦大学东方学院柯文南教授邀我去英国进行访问研究,于是我在1984年3月离开纽约去伦敦,在那里停留了八周。
英国是海外收藏太平天国文献最丰富的地方。20世纪30年代,萧一山、王重民、向达等前辈学者从英国访得大批太平天国文献,传回国内,有力地促进了国内太平天国研究的发展。在他们之后五十年,能步前人的足迹继续搜访太平天国文献,是后辈学者心向往之的事。我原想着重搜集前人较少涉足的英国公共档案馆(今英国国家档案馆)的材料,但不巧的是,我到英国时该档案馆正因修理通风道而关闭,因而只能在几个图书馆盘桓。不过,虽然失去在档案馆搜集资料的机会,却促成我在图书馆的搜索更为仔细,得到了一些意外的收获。
我花时间最多是在英国国家图书馆东方部,即原不列颠博物馆东方部,在剑桥大学只有五天。在英国国家图书馆,我发现了《天父圣旨》《天兄圣旨》等极有价值的印书和“天王御照”等珍贵文物、文书,这些都是前所未知、未见的。在英国国家图书馆、剑桥大学图书馆,我目验了太平天国众多的印书、文书原件,其中太平天国印书有不少不同版本,它们多有一些有趣的、重要的修改,这也是过去未知未见的。在剑桥大学图书馆的一天,我浏览一册内容千篇一律、枯燥乏味的《太平军目》,忽然发现其卷末有“戊午遵改”朱戳(意谓此册是在太平天国戊午八年即1858年遵天王意旨作过修改的),其中一行对石达开职衔作了修改。戊午八年(1858)正当杨韦内乱、石达开从天京出走,这一修改自有其不寻常的意义。又发现《三字经》《钦定士阶条例》《太平天日》等常见的文献,剑桥大学图书馆所藏的版本竟有意想不到的贴纸修改、挖补修改。见到这些,我的心情几乎如同发现新文献那样兴奋。这就是我当天晚上想把所见情况写成一本书的缘由。后来,我去了牛津大学博德利图书馆,又去了当时的柏林国立图书馆,获见太平天国印书多册;在牛津的发现是令人兴奋的。那里收藏太平天国印书五十五册,其中有1853年春出版的《旧遗诏圣书》卷一《创世传》半卷本一册,比较精美,这是太平天国送给英国公使的版本,存世者可能仅此一册。牛津收藏太平天国印书十五种,其中十三种每种都有多册,形制各异,启发我思考太平天国印书制度的演变问题。这使我此前在剑桥形成的想法更为明确。此后几年中,我继续获得了法国昂古莱姆市图书馆收藏的十七册印书的微卷本,荷兰莱顿大学图书馆收藏的八册印书的复印本。前后总计所见印书原刻本四十三种,约二百册,还有原刻本的微卷本、复印本、抄本四十余册。这些就是写这本书的资料基础。
本书介绍了我在国外获见的太平天国印书和文书,其中有些是新文献刊布,有些是根据目验原件对早年传回国内的文献的校订,力图发掘、阐释文献所包含的历史内容,把文献同相关的史事结合起来研究,希望由此而加深对太平天国的认识。本书的章节几经调整,有些原拟列入的篇目,现已从简。限于自己的学识,所述所论是否能达到既介绍文献又铺展史事的预期目的,则有待于读者的批评指教。
本书对前辈学者或其他同行学者关于文献史料的记述,间有订正,对若干史事的见解,间有商榷辩证,或提名,或不提名,纯为探讨学术起见。书中述及西文人名、书名等,非必要,在正文、注文中都用中译名,以利排版,另在书末附中西名对照,可备检阅。关于数目,是否用阿拉伯数字,对于本书而言是令人困惑的事。太平天国印书封面署刊刻年份、卷首列“旨准颁行诏书总目”若干部,都用汉字,间或“捌”“八”异体,可能意味着版本之不同,如改用阿拉伯数字,既失其真,导致湮没史事,也将不伦不类,如同把《三国志》改成《3国志》。所以,本书除公元年月日等用阿拉伯数字外,大多数仍用汉字标示数目。
从1984年以来,我对所见所获文献作过一些片段性研究,但写成一本书的计划却迟迟没有付诸实行。尽管有各种原谅自己的客观理由,但事在人为,关键仍在自己是否抓紧。去冬今春,痛下决心“苦战”,总算实现了九年前的心愿。这几个月的确是艰苦的。我因牙疾,去年11月起,开始拔除余牙,经历了几次磨铲牙床以准备安装假牙的痛苦,一直喝稀饭度日,而每天需工作十几个小时。艰苦疲惫中的乐趣和欣慰是,我终究把这些年所获见的文献史料和自己的心得基本上向读者作了介绍。文献史料,请读者加以利用;我的研究体会,请读者加以评判。几年前,曾有把新发现的文献和国内只有排印本的文献,悉据原件照片予以影印出版之议。这本是一件必要的工作,但由于出版的困难,迄无成议。这本书将尽可能附一些国内未见的或国内未见原件的文献的照片;全部影印,愿俟异日。
现在全稿完成,乘写一篇短序的机会,我首先要向柯文南教授致谢。柯文南是太平天国史研究专家,(20世纪)四五十年代就在中国工作,是中国人的老朋友;六十年代,他把流失在英国的忠王李秀成的宝剑送还中国;七十年代,他把从英国档案中发现的太平天国文献史料送给我们利用、发表;八十年代,他上书英国女王,建议将英国掠自中国的广东省衙门的档案制作成微卷本送给中国近代史研究所,事虽不成,心意可感。他不但帮助我获得在英国研究的经费资助,而且陪同、导引我在英国搜访文献;后来又告诉我法国昂古莱姆市图书馆藏有太平天国印书的消息,这一消息是中国学界从未获知的。柯文南现已在法国过退休生活,但一直在继续关心、研究中国历史。可以说,没有他,就不会有这本书。
我还要感谢美国孔华润教授和德国前联邦驻华大使魏克特博士,他们为我提供经费支持和邀请函,使我有机会接触美国和德国的资料。法国巴斯蒂教授、荷兰多伍博士分别帮助我得到法国昂古莱姆市图书馆和荷兰莱顿大学图书馆收藏的太平天国文献。英国国家图书馆马克乐女士,美国国会图书馆居蜜博士、美国耶鲁大学图书馆马敬鹏先生,还有未谋面的美国的梅谷教授,都在搜访资料方面给我很多帮助,谨此向他们致谢。
胡绳同志为本书题写书名。戴逸、金冲及、张海鹏同志审读了部分书稿。我在研究过程中得到国家社会科学基金资助。本书的出版得到中国社会科学院出版基金资助。中国社科文献出版社社长沈恒炎同志积极支持本书出版。对于这些鼓励、资助和支持,谨此表示感谢。
王庆成
1993年3月
——节选自《太平天国的文献和历史:海外新文献刊布和文献史事研究》,王庆成著,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25年11月
如果没有王庆成教授的学术经验,其中有些文献,特别是残缺的《天父圣旨》,或许永远不为人所知。
——[英]吴芳思(英国汉学家,历史学家)
有细微的功夫,又在理论锻炼上有一定的修养,因而他研究问题既观察入微,同时又能从微知著。
——罗尔纲(历史学家,太平天国史研究专家)
如果没有王庆成教授的学术经验,其中有些文献,特别是残缺的《天父圣旨》,或许永远不为人所知。
——[英]吴芳思(英国汉学家,历史学家)
有细微的功夫,又在理论锻炼上有一定的修养,因而他研究问题既观察入微,同时又能从微知著。
——罗尔纲(历史学家,太平天国史研究专家)
对太平天国史研究者而言,本书具有重要的参考价值。王庆成先生以十余年时间,走访英、美、德、法等国多家图书馆,系统搜集并整理了流散海外的太平天国核心文献。书中首次公布的《天父圣旨》《天兄圣旨》等稀见文献,为理解太平天国早期的权力结构与宗教活动提供了新的材料基础,对后续研究具有奠基意义。
本书不仅是一部文献汇编,更展现了历史研究过程中细致推演、考据的方法。王庆成先生通过严谨的文本分析,从细微处发现关键线索。例如,在《天情道理书》中,他注意到“韦昌辉”的名字曾被人为挖补、修改过。这一看似不起眼的痕迹,成为还原“天京事变”后权力变动的重要实证,也使文献本身具备了更丰富的解读空间。
《天父圣旨》《天兄圣旨》和太平天国历史
金田起义准备时期的史事是太平天国研究中的难题。太平天国自己在这一时期的文献极少,传世的《太平天日》一书,叙事仅至丁未年(1847)十一月;而在封建统治者方面,也少有记录当时“拜上帝会”活动的作品。《天兄圣旨》的史料价值之一,在于它对金田起义前“拜上帝会”内部的上层情况作了直接的记载。
太平天国《奉天诛妖救世安民谕》说:“戊申岁……三月上主皇上帝降凡,九月救世主耶稣降凡,显出无数权能,诛尽几多魔鬼。”但我们不知道这是怎样开始的。《天兄圣旨》开篇第一段说:
戊申年九月间,天兄劳心下凡,垂怜救世,时在平山。因萧朝隆有罪当责等事,欲一一明示天王,爰降托西王金口云:朕是耶稣。有人欲来听旨者,亦使人讲,在尔面前讲一句,头两晚,讲句话,不得乱传,不得乱讲,讲一个,后来不算我。其时救世主常唱天父上主皇上帝所题之诗,教导人。……十月二十四日,平山时,天兄基督谕天王云:洪秀全弟,尔认得朕么?天王曰:小弟认得。……
这是天兄初降时的情况。可以看出,天兄最初出场,系通过自我报名,自我介绍:“朕是耶稣”;十月二十四日和洪秀全首次相认。
自从天父、天兄通过这样的方式讲话被确认后,“拜上帝会”内部的关系也就渐起变化。
“拜上帝会”原为冯云山首创“拜上帝会”为冯云山创立,,冯云山遥奉洪秀全为教主,洪、冯二人实为主要领袖。杨秀清、萧朝贵入会年份无明确记载,二人都住在紫荆山区。根据《太平天日》,直到丁未年(1847)底冯云山被拘捕时,洪秀全、冯云山在紫荆山的活动都未见有杨、萧二人参加。洪秀全在冯云山被捕后曾作诗抒怀,流露出怅惘之情和寂寞之感诗见洪仁玕述、〔瑞典〕韩山文记、简又文译:《太平天国起义记》。,这从侧面说明杨秀清、萧朝贵即使在那时已经入会,但同洪秀全并没有密切的关系。
戊申年(1848)三月、九月,杨、萧先后成为天父、天兄代言人后,他们的重要性和他们同洪秀全的关系发生了很大的改变。就在天兄首次下凡后不久,洪秀全同天兄有一次对话:
天王曰:天兄,太平时军师是谁乎?
天兄曰:冯云山、杨秀清、萧朝贵俱是军师也。洪秀全胞弟,日头是尔,月亮是尔妻子。冯云山有三个星出身,杨秀清亦有三个星,萧朝贵有二个星,杨秀清、萧朝贵他二人是双凤朝阳也。即番郭亦有一个军师。
天王曰:他姓什么?
天王曰:姓蔡。天王曰:既来中国否?
天兄曰:目下还在番郭也。
所谓“太平时”,意为“起义建国时”。名次仍然是冯云山在前,但杨、萧自此取得了与冯云山同为军师的地位。所谓番国的蔡姓军师,则不知何所指,现在未能考明。
天父天兄下凡是极为频繁的,有时甚至一天下凡几次。天兄所说的,有些纯为天堂上的神话,有些是对洪秀全的吩咐,有些是对各处会众的命令,有些是指示“拜上帝会”的武装斗争事宜。总之,天兄几乎对一切公私事务作出处置,向洪秀全或其他人作出指示,杨、萧二人的实际地位越来越重要。庚戌年(1850)七月,广东高州“拜上帝会”派弟兄来报告与当地团练冲突、斗争的情况,洪秀全带同来人到天兄前听取主断:
天兄曰:手指甲事都要朕天兄分断吗?四处靠尔,尔要灵变处治。设秀清、朝贵不在尔身边,尔又将何以分发兄弟也?
天王奏曰:小弟……至今还未曾十分灵变,算是无用。……
天兄曰:话是无用,亦算有用。今高州些事,总是妖魔作怪,踊动外小来侵害。现忍耐先,让人三尺。……尔将朕话转谕他们回去也。
这时正是金田团营期间,有很多事待领导核心决断处理。洪秀全等并不是“无用”到“手指甲事”都拿不出主意,而是在已形成的天父天兄的权威之下,他们已不可能离开杨、萧的指示。在这次天兄下凡后数日,洪秀全、冯云山、萧朝贵、韦昌辉等都在洪山(平南鹏化山区),商定由萧、韦二人“到白塘、八洞等处教导兄弟”,洪秀全向下凡的天兄请示此事。天兄回答次日晚让萧、韦二人先差人去吊(调)几个远方兄弟到来。洪秀全不明所指,请求讲明。天兄说:“尔现有两个军师(按:指冯、萧)在此,待朕回天后,尔问朝贵也。”天兄“回天”后,萧朝贵说,天兄的意思必是叫派人去象州调一名“妖魔降托”的李某来此。当天下午,天兄又下凡,天王告以萧朝贵所理解的天兄指示的意思,天兄点头称是,并与洪秀全有如下对话:
天兄曰:秀全,当前朕话谁人想出?
天王奏曰:是朝贵妹夫想出也。
天兄曰:是他想出,他都做得事。
天王奏曰:天下万郭都靠秀清、朝贵二人,岂有不做得事!
天兄曰:他二人又不识得多字墨,云山、韦正方扶得尔也。况天下万郭又有几多帮手,又有珠堂扶得尔也。
天王奏曰:这边帮手不是十分帮手,秀清、朝贵乃真十分帮手。至珠堂,有好多人未醒,何能帮得手也!
天兄叹曰:秀全,朕天父天兄若不是差秀清、朝贵二人下来扶尔,尔实难矣。
天兄表扬萧朝贵能猜透他的意思,未免滑稽。这段对话表明了已形成“天下万国”大小事都需要杨、萧指点的局面。虽然天兄谦虚说他二人不识多字,冯云山、韦正方能扶保江山,但这显然是反跌语。天兄在这里说到“珠堂帮得尔”。珠堂之名在《天兄圣旨》中出现多次,旁有双竖符号,应是一地名。此前之七月十八日,天兄谕天王:“秀全,尔还去珠堂么?”天王说:“他们十分礼重小弟,小弟永不敢回踪矣。”次日,“天兄因珠堂人多为妖惑,欲天王等起马仍回金田”。可见,在天兄看来,珠堂的很多人是不可依靠的,但在此次同洪秀全的对话中却说“珠堂帮得尔”,这绝不可能是真话。至于冯云山、韦昌辉,天兄不同意洪、冯、萧、韦商定的派萧、韦二人去白塘、八洞的意见,指出要派人去象州调“妖魔降托”的李某,那时,天兄就告诫冯云山:
天兄转谕南王曰:云山,尔要放醒来,周时肚内打稿,真草扶尔二兄也。
南王奏曰:遵天兄命。
天兄又转谕南王,韦正曰:云山、韦正,肚内灵变,扶尔二兄,不是小事,天下万郭这样大事也。象州这事,现今最紧,尔两人计不及他。八洞、白塘,可宽可紧,尔两人自今踌躇。难道手指甲事都要朕下来吩咐么?
南王、韦正奏曰:小弟自今晓得矣。
天兄一方面说杨、萧不识多字,冯、韦方扶得江山,另一方面则表扬萧朝贵,批评冯云山和韦正,这样,杨、萧的优越地位自然是在冯、韦之上了。但天兄和天王的上述对话,虽然显示了杨、萧地位之优越,但也表明了这种地位当时在人事上尚未明确和固定。
韦正在《天兄圣旨》中出现始于己酉年(1849)二月。二月中旬,天兄降临为韦正及其父韦元玠题诗:
年宵花景挂满堂,玠人此钱自由当。
为子监生读书郎,正人子前二萧凉。
天兄经常下凡给人题诗。这首诗的大意是明白的,尤其是“为子监生读书郎”一句为今之史家消除了韦正是否“监生”出身的疑问。此次题诗后,天兄曾多次谕韦元玠,要他“识得破洪秀全做得大人起”,要他“晓得为顾三星乃、云山、秀清、朝贵等”,要他“爱重韦正”,要他同意“尔子韦正跟得三星去”。所谓“三星”,即洪秀全,《天兄圣旨》中每称洪为三星、三星兄、星兄、三星禾王,洪妻为三星嫂,冯云山为云开山顶,杨秀清为禾乃、双青脚起、双星脚起,萧朝贵为月婿。此后,《天兄圣旨》中记载韦正参与了很多活动,并常同萧朝贵在一起。庚戌年(1850)七月金田团营时期,洪秀全曾住韦家。八月,“天兄欲韦正扶实天王,和顺兄弟”,谕他:“这今各处团方也;有事情,尔要时时灵变,肚里要翻翻转……有事尔同尔妹夫(按:指萧朝贵)商量理酌。”这时,杨秀清正患“口哑耳聋,耳孔生脓,眼内流水”之病,看来韦正和萧朝贵担负了领导团营起义的很多工作。从《天兄圣旨》看,韦正在己酉年(1849)八月已被明确也是天父上帝之子的地位。这年八月上旬一次天兄降凡时,“天王问天兄基督曰:天兄,韦正在高天与小弟们是同胞否?天兄曰:他同朕们总是共条肠也”。金田起义后,天兄在一次下凡教导韦正的妻小时,还提到韦正是“天王军师”。
石达开在《天兄圣旨》中最初出现是在己酉年(1849)八月。这时,天兄命萧朝贵、韦正到贵县接洪秀全、冯云山去金田深藏,命石达开伴送到金田。从《天兄圣旨》中所见石达开活动较少,但其中有一件特别的事被详细记录下来,表现出石达开某种独立的性格。己酉年冬,贵县六屈村发生了大规模的武装斗争,“拜上帝会”方面的主将是石达开,对立面是周凤鸣。当“拜上帝会”方面取得胜利后,“天兄因众等既破妖窟,准其暂行班师休息”,意即命令撤军。韦正附和天兄的主意。于是天兄命韦正差人唤石达开、黄玉绣等,传达班师指示。石镇仑、黄志忠先至,听指示毕,天兄又下凡:
救世主基督谕叶享才曰:叶享才,尔说不可班师,尔能挪得粮草么?
享才奏曰:达开哥及玉绣他说顶起粮草也。
天兄曰:石福隆、石贤隆、石镇交等粮草将尽,尔还不知么?俄而翼王、玉绣至前。
天兄曰:韦正、达开、玉绣,现圣兵尔三人意见如何?
韦正奏曰:现大军既毁周凤鸣巢穴,他畏惧遁去,大军现宜回朝,朝见太平王也。
天兄曰:尔说是也。翼王、玉绣俱说不可班师。
天兄厉声曰:据朕子爷在高天看来,都无些指甲事情,尔等何竟毫无胆识也?石福隆等家粮草将尽,尔还不知么?
翼王、玉绣二人奏曰:小弟二人在后顶起也。
天兄不答。
这一次战斗未见地方史志记载。广西太平天国文史调查团所著《太平天国起义调查报告》记石达开家乡“那帮村六十六岁老人周青霄”的口碑说,有一名周老妹者跟石达开出去,后来回家被六屈村地主周凤鸣说是跟贼,捉来杀了;石达开的房屋在起义后被周凤鸣说是“贼屋”而被烧。可见周凤鸣确属于仇视太平天国的敌对势力。
如石达开在天兄面前坚持己见者,在《天兄圣旨》中实为仅见。天兄虽然最后决定班师,但争议并未结束,洪秀全立即从紫荆山赶到贵县,料理此事。几天以后,天兄叫刘文明、叶享才回去,“转谕达开宽草、放胆,不好信人挑唆也”。看来是一种安抚和告诫。石达开以后很少在《天兄圣旨》中出场,但他是核心领导成员之一是没有疑问的,金田起义后天兄有一次提到理事的领导人有“秀清、朝贵、云山、韦正、达开、日纲”。
胡以晃不在这个领导核心中,但《天兄圣旨》记有他的若干事迹。他初次出现是在己酉年(1849)十月,天兄谕他“要识得三星”,“识得冯云山、秀清等”。十一月十六日,天兄在胡以晃家下凡,“谕之曰:胡以晃,尔现在要同朝贵去朝王,特赐盔甲与尔,尔要紧谨口也”。庚戌年(1850)正月一次天兄与天王的对话中提到“胡以晃欲变卖田产为天父天兄事”,当即传唤胡以晃来面加以嘉奖,并嘱他“转谕洪山各兄弟宽心”,看来胡以晃已是鹏化山一带的领袖。
天父天兄附体传言的确立,降低了冯云山的重要性,在一定意义上也削弱了洪秀全的发言权,这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天父天兄下凡活动的重要内容之一,是要求会众“认识”洪秀全,意思是要求会众确认洪秀全是“真主”,这对于作为一个宗教团体的“拜上帝会”逐渐政治化到最后发动起义,起了积极的作用。
——节选自《太平天国的文献和历史:海外新文献刊布和文献史事研究》,王庆成著,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25年11月
|
|
|
| 会员家 | 书天堂 | 天猫旗舰店 |
| ![]() |
| 微信公众号 | 官方微博 |
版权所有: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集团 GUANGXI NORMAL UNIVERSITY PRESS(GROUP) | 纪委举/报投诉邮箱 :cbsjw@bbtpress.com 纪委举报电话:0773-2288699
网络出版服务许可证: (署) | 网出证 (桂) 字第008号 | 备案号:桂ICP备12003475号 | 新出网证(桂)字002号 | 公安机关备案号:45030202000033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