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群山奔涌 李万华 著
《群山奔涌》是散文家李万华书写青藏高原风物的散文自选集,以描写青藏高原风物见长,极具地域特点。既有博物学的严谨也有文学的细腻潇洒,能从中获得沉静、深邃的品质,是一部不可多得的散文佳品。
ISBN: 9787559860132

出版时间:2023-07-01

定  价:48.00

责  编:吴义红
所属板块: 文学出版

图书分类: 中国现当代随笔

读者对象: 大众

上架建议: 文学·散文
装帧: 精装

开本: 32

字数: 140 (千字)

页数: 236
纸质书购买: 天猫 有赞
图书简介

《群山奔涌》是散文家李万华关于青藏高原风物的一部散文自选集,共分花鸟册、山水册、杂画册三辑。“花鸟册”记录的是青藏高原特有的、具代表性的植物和鸟类,如龙胆、桃儿七、青稞、凤头百灵、松鸦等。“山水册”主要记述了青藏高原的山川地理,有黄河上游、祁连山、藏文化源生地同仁、柴达木盆地等地。“杂画册”记录描述了青藏高原季候时令人情风俗以及鱼虫小兽之类。本书既有关于草原、湖泊、山脉、河流、森林、村庄宏阔壮丽的描述,也有身边一些微观细小事物的生动描写,旨在用文字呈现青藏高原的宏阔壮丽和微观的生动。

作者简介

李万华,中国作协会员。1990年开始文学创作,作品发表于《散文》《北京文学》《天涯》《延河》《山花》等报刊。入选《中华文学选刊》《散文选刊》《散文海外版》《海外文摘》及各年选。出版有散文集《金色河谷》《西风消息》《丙申年》《山鸟暮过庭》等。曾获第十八届百花文学奖·散文奖、第二届青海文学奖、青海省政府第七届、八届文学艺术奖。

图书目录

花鸟册

杜鹃花 003

文须鸟 005

泡桐花 008

龙胆 010

山桃 013

行到碧桃花下看 016

百灵 018

小满之后 021

醋栗 024

伯劳 027

白桦 030

香薷、青稞与披碱草 033

小鸮 036

大黄 039

莛子藨 041

藏獒 043

九月菊 045

神灵的声音 047

离天最近的植物 050

桃儿七 053

鸽子与斑鸠 056

云杉的一生 058

藏羚羊与补血草 061

委陵菜 064

雉鸡 066

小叶杨与达乌里寒鸦 069

赤麻鸭 072

黑头 075

松鸦 078

忍冬 081

山水册

金色河谷 087

隆务 089

麦秀 093

2010年的祁连 095

牛心山 100

八宝 103

刚察 105

仙女湾 109

沙柳河 111

岗什卡 114

黄河 117

安达其哈 119

岩画 122

千山暮雪 124

锡铁山 127

可鲁克湖 130

珊瑚化石 133

古尔班通古特 135

布尔津 137

哈萨克 139

群山奔涌 142

柳湾 145

黄金牧场 150

塔加 153

杂画册

残灯一盏野蛾飞 159

窗 162

想起一个夏天 165

村庄 167

想象4000多年前的一天 170

秋日将近 173

牧羊人 176

月印千江 179

一条名叫高原裸裂尻的鱼 182

再度秋日 185

骆驼只是骆驼 188

重阳 190

深秋的最后几天 192

以游世俗 194

冬日 196

暗八仙 200

猫捕鼠 202

一枝花 205

雪花也有它的用意 208

梦见一座小镇 211

回忆夯歌 213

回忆社火 215

雪怎样将原野覆盖 218

日出 221

后记 225

序言/前言/后记

风从青海来

我与李万华素未谋面,有限的信息交流源自阅读。起初,在博客读到其作品,如同开启一段阅读序曲,是一些短章或片段。“我仿佛是个,山野的王。我想着或许,果真,我在那些幽僻的地方,做过王。我将手脚散开来,搭着泥土,搭着草色,搭着蜂蝶,并且,搭着花朵的脸颊。”(《世界并非只由一种看法统治》)“我在这样的阳光里静坐,听到些热烈的声息,在寂静中喧响。我听出它们最先产生于泥土深处,如同一粒种子的萌生,在幽暗中做些左右冲撞,然后沿着叶脉和松针弹射,并汇集些他物的响动,溪流、山风、鸡鸣、犬吠、牛羊哞叫。”(《这个世界还有更乱的人》)这些文字,最平常的词语与句式,却产生独特的效果。沉思的品格,主观内省的精神底蕴,假设或想象的力度,隐隐可见其现代性写作的努力方向。读之,仿佛遇见一位前世的熟人,相知如故。

一晃十余年。

好多年,有两位“李万华”在视野中不断交替出现。一位是以“天風”的名字出现在日常里,偶尔以通信工具交谈,话不多,寥寥数语,质朴,低调,有教养。另一位是以“李万华”的名字,在期刊和微信公众号呈现。“天風”给我的印象是模糊甚至有点神秘的,我以为那是一位生活在青藏高原深处的男孩,偏于凝思,个性诚朴。这种印象维持了好久,我的阅读因而不断处于猜测中,如同她擅长的写作的假设。直到《金色河谷》《西风消息》的出现,我的一些猜测才落到实处。如果《金色河谷》中的行文面目安静、明朗,略带热情,视线偏于外向又暗伏着向上生长的力量,《西风消息》的气息,则像一位看尽沧桑的中年女性,同样安静的表达中,万念释然如一,如同修行之后获得“解脱法门”的慧者。这一点,突出地体现在她的作品中,一是散见于期刊的散文《西风消息》,一是她获得第十八届百花文学奖散文奖的《丙申年》,两篇作品,都有仿若“慈航普度”的读感。而倘若了解李万华本人所经历过的时间磨砺,自会明白,她的人与文,缘何如此契合,如此莫逆于心。

迄今没到过青海,青藏高原之于我,有着土耳其电影《秋天》的风景底色和塔玛拉?科特夫斯卡导演的纪录片《蜂蜜之地》的人文想象。青海省的轮廓像一只猫科动物,静静地蹲伏在西部辽阔的版图上,图片的安静假象下,人文历史远溯秦汉唐宋,各民族宗教信仰由来已久,长江、黄河、澜沧江三大河流在此同源,青海的“花儿”就像《诗经》中的“风”,祁连山上,自然万象斑斓绚丽……这是一片神祇照临的土地,贫寒又丰饶,壮阔又灵秀。从出生到成长,从儿时到中年,绚烂归于平实,李万华像蛰居在山野清风中的古隐者,喜欢独自去旷野走走,吹吹河谷的风,听听鸟声啁啾,在黄昏观察一株青杨树的季节嬗变,在雪地之上看苍茫大地,一些大地深处的“消息”,梦境,时间,现代人的困惑与寻找,都在文字间扑面而来。

收录在这部散文集中的篇章,从“花鸟册”“山水册”到“杂画册”,貌似自然文学写作的外套,内里却珍藏着作者倾心浇灌的精神骨血,通过个体身心在自然怀抱中的“安放”与“对视”,探究人的“存在与时间”。这里,涉及人的认知。认识自然难,认识同类也难,最难的,还是自我的认知。“认识你自己”——苏格拉底的座右铭,道出自我认知的困境与重要性。中国古代诸子和西方哲学语言,都在关乎“人之存在与认知”的精神路途奔走。本书中,作者笔下的那些花草,头花杜鹃、山桃、龙胆、马先蒿、香薷、披碱草、补血草开了又谢,谢了还开;青杨树的叶子绿了又落,落了又长;那些晚来风急时分或晓起薄雾中飞来飞去和鸣声自由的高原上的文须鸟、伯劳、松鸦、云雀、百灵,有着神灵度牒过的天籁之音;那金色河谷的一抹云霞、祁连山上的风雪、黄河岸边的芦苇、柳湾旧址的陶片、刚察的油菜花地,以及牧羊人的憨厚、西部村庄的记忆点滴、秋日与冬夜……就在年年月月的精神探究下,像群山奔涌一样,气势辽远而高峻,又像打乱了记忆与现实秩序的墨色,氤氲于纸面。有《论语》曾子“咏而归”的理想,有老子、庄子“独与天地精神往来”的道德自律,有佛家“众生平等”的善良、谦卑与慈爱。在类似这样的精神寄养和自我认知里,解衣般礴,奔走之躯与想象之笔相互映照,李万华维护着散文写作的尊严。

阅读过程中,我的体验是不能沦陷于作品“及物性”带来的阅读假象,在高原自然地理风物的语言中“走失”。如果你把这部书看作仅是描摹自然万物、风土人情,也许你只是进行了一次纸上旅行,“走马观花”一般轻易。如果你沉下心来,跟随作品的“呼吸”,像作者一样观照自我,也许你将精神同频地“如沐春风”。相信你的眼力。阅读者的高端眼力,让写作者与阅读者收获到双重的体面,抑或教益;就像本书中青杨树的一片叶子,春生秋落,亦是教诲。

存朴

2022年2月20日于深圳

名家推荐

李万华《群山奔涌》,是青藏高原一位女儿的凝视:反射蓝光的积雪,露珠似的山野花朵,从青稞芒里涌出的阳光,金色闪烁的寺……用美好文字描绘的这一幅幅凝视图景,安静或热烈呈现的,是作家的深情之心,是她对世界、对这片独特家园的爱和颂歌。

——黑陶

群山奔涌,宇宙翻腾。极具异质性的文字,浇灌15年河煌时光。每一秒都是秘密的宝石,布满了苔藓的宝石,构成了一个执着而清凉的文学星球。

——庞余亮

李万华《群山奔涌》以青藏高原为背景,极具地域特色,回旋自如,浑然天成,毫无雕琢痕迹。既有博物学的严谨,又有文学的细腻。读之能从中获得一种沉静、深邃的品质,是一部不可多得的散文佳品。

——江子

李万华书写了大量的乡村名物、乡村物事和乡村风习,同时又融入了生态文学里对自然的书写(主要写动植物),同时也植入自己大量的生命记忆,隐隐刻录出一位散文家的心灵史。这种书写上的跨文体或者说在多种文体里的闪转腾挪,或对多种文体的兼收并蓄,无疑是对其写作所具有的杂糅特性的再度拓展。

——马钧

编辑推荐

李万华踏足青海境内的沟沟壑壑,漫步于湟水河谷,在她所熟悉的大地褶皱中抚摸着时间的刻痕。她用近乎动物触须一般灵敏的感觉观察万物,花鸟、植物、山水从笔端自然流淌出来,在这些微小的事物中体现出女作家新鲜明亮的生命力。最能展示李万华散文特色的还是写青藏高原风物的篇章,她将草原、湖泊、山脉、河流、森林这些常见的景物写出了青藏高原的冷峻峭拔、遒劲沧桑,营造出寥廓悠远的境界和韵律。

精彩预览

杜鹃花

杜鹃花看过数次,印象深刻的,只有两回。

2019年4月,在浙江天台山看杜鹃。那次去看杜鹃的时间早了些,山顶野生杜鹃尚未全开,好在山下人工栽植的杜鹃已繁盛似锦。花大如绣球,花瓣边缘烫过一般微微起皱,粉红自花瓣边缘向花心过渡,色度慢慢稀释,至花心,浅淡成白色纵纹。正是午时,日光烨烨,俯身去看,强烈光线自花心反射出来,一朵花成为一个光源,十几朵小花聚生成伞状,仿佛十几个小太阳光线四散,耀灼人眼。

山顶开花稍早的一两株杜鹃,自林木深处探出几团红晕来。满山蓊郁,杜鹃的红便格外醒目。有些杜鹃已成为小乔木,枝干盘曲嶙峋,花在枝上,从任何一个角度去看,都是一幅精心描绘的画。峰回,路转,拐弯处,见两三株杜鹃自断崖垂下,近在路旁。跑去拍照片,极力攀爬,勉强将相机对焦,看到镜头里紫蒲色的几朵,如蝶翼,秀雅娉婷,生绝尘之姿,令人耳目清越。

穿茶园,过箬竹林,抚摸修长有韧性的箬叶,想起粽子。粽子我不爱食,也不会包,但对这古意盎然的食物还是怀有敬意。箬叶尽处,华顶峰上,遇见千年杜鹃王。千年之前的杜鹃树,历经风雨,树干已经黑褐,苍颜古貌,树冠如松。可惜花未开,不能一睹“开花可达一千多”的盛景。登山时出一身热汗,坐在杜鹃林中的石亭休憩,偶有一点凉风至,不亦快哉。

明万历四十一年四月初三,徐霞客第一次游天台山,登华顶峰,记下“荒草靡靡,山高风冽。草上结霜高寸许,而四山回映,琪花玉树,玲珑弥望。岭角山花盛开,顶上反不吐色,盖为高寒所勒耳”。2019年的4月上旬,正是农历三月初,山顶不见一点薄霜,无荒草,风也不冷,与300多年前相比,气温确实高了许多。

2021年6月5日,在祁连山脉东端,见到开满山坡的头花杜鹃、百里香杜鹃和陇蜀杜鹃,花势磅礴,以前从未得见。头花杜鹃与百里香杜鹃的花都呈紫色,百里香杜鹃的紫更偏向蓝色。陇蜀杜鹃为原亚种,枝形高大,花大而白,苞片粉红。三种杜鹃都具清冽芬芳。

还未到达峰顶,路一旁山坡上的杜鹃已使人震撼。紫色杜鹃花和白色杜鹃花将整面阴坡覆盖,两种色彩又分开来,紫色在下,白色在上。显然是海拔的缘故,陇蜀杜鹃更喜欢高海拔的寒凉。

翻越山顶时,见到千峰错落,莽莽苍苍。雪在沟壑,冰川挂成瀑布。山路蜿蜒,云杉、桦树和杜鹃林无一例外俱在山坡的阴面,那里潮湿,阴凉。光照较强的山阳,多是草甸和柏树。这条路走过多次,每次走,每次看,始终看不够云生雾起的群山万壑。

身在杜鹃丛,一时恍惚,不知该看哪一朵。只好在白色和紫色的山坡上跑来跑去,想把所有花朵都看一遍,然而怎么能够。太阳正在头顶,光线穿过花丛时迷蒙成缕缕淡蓝浅绿。花海安静自如,花丛下,黑毛虫带着一对红眼睛爬行,鬼箭锦鸡儿只有一寸高,花已绽放,天山报春几朵,如小人国的花草,一株唐古特瑞香举起的几枚花朵,胸针似的别在大地的衣襟上,五脉绿绒蒿垂下花苞。

这几种杜鹃已经看了几十年,这是多年来第一次看见如此有声势地开。似乎杜鹃生活多年,这次终于拼尽了全力,或者,杜鹃枉活多年,这次终于发现了自己。

文须鸟

元月10日,午后,西风凛冽,我裹了厚棉袄,去河畔散步。途中遇到一位专拍文须鸟的摄影爱好者,他表示对其他鸟没有兴趣。当我追逐一只水鹨时,他问那是什么鸟,还再三申明不喜欢,嫌它不好看。哪种鸟好看,哪种鸟不好看,我想问一下,天冷,嫌麻烦,没开口。在我看来,每种鸟都好看,都萌,都有其他鸟不具有的精妙。水鹨的羽色与麻雀差不多,灰扑扑,全身上下没一处亮丽,它的尾巴又如白鹡鸰那般神经质地上下抖动,它很少放声歌唱,只在滩涂沙渚上来去觅食,偶尔为领地和食物与同类争吵,像一个已被生活磨蚀的中年妇女。但是水鹨之外,天地间再找不出一只与水鹨完全相同的鸟,它是这世间的独一无二。

那日天空阴沉,芦苇秆上的麻雀结成团队,忽而东忽而西,大厦将倾一般,不知何意。那位摄影爱好者东行西走,过一阵忽然指着芦苇丛让我看文须鸟。等我过去,除去芦苇摇曳,哪里还有鸟影。我自然不肯靠近一个叶公看他拍下的照片,那一日便与文须鸟失之交臂。

然而世间眼看着错失的,又何止是一只文须鸟。

至3月,再去河畔,见到栖息的渔鸥已经离去。已到安身立命的关键时刻,它们该去鱼群更为密集的地方,为子孙后代筹谋。河面只剩下绿头鸭和红头潜鸭。绿头鸭自然青梅涩涩竹马沙沙,红头潜鸭却寥落孑孓,全是荷叶生时春恨生的哀愁。到底是春天了,这些季候的先知终究按捺不住兴奋,水面上因此不时传出含义明确的“嘎嘎”声。有些绿头鸭摇摇晃晃比翼而起,绕芦苇丛飞一圈,又落到水面,大约是小夫妻旅行结婚。河岸边的树林中,大山雀的叫声已发生变化,再不是夏秋冬三季的“吱吱”声。现在它们将音调提高,音节增加,音韵袅娜婉转,该是说着山无陵、江水为竭之类的情话。攀树干的大斑啄木鸟,也忙中偷闲,絮语不断。

芦苇依旧冬日模样,风硬,吹过时,“瑟瑟”声直来直去。偶尔几茎苇秆挑一些荻花在风中抖动,更多的芦苇,东倒西歪,彼此覆盖,水葱和东方香蒲凌乱不堪。沿芦苇丛前行,听到几声琴弦绷断似的声音,断定鸟儿就在附近,驻足凝神,却什么鸟都看不见。藏着掖着原不是鸟的本性,它们只是习惯了机警。但是现在,我看见许多鸟已经学会躲躲藏藏,仿佛它们的存在,是一件见不得天日的事情。

离开芦苇一些距离,用望远镜细细搜索,终于在水面纵横的芦苇秆下,见到十几只文须鸟。看惯了麻雀长尾山雀山噪鹛乌鸦喜鹊之类浑身的庄严凝重,现在见到色彩这般清新悦目的小鸟,瞬间神清气爽,仿佛脚下的这方土地,再不是山寒水瘦大地一片枯黄的青藏高原,而是已挪身江南,周围一片莺声燕语。天虽然冷,文须鸟们却其乐融融。这是一个群居的集体,或者是一个家族也未可知。正是午后休憩时分,大部分文须鸟在芦苇茎上嬉闹,一派岁月不需回首的及时行乐样,一只雄鸟却忙着洗澡。我见它两次下水,先洗胸部,再洗腹部和尾部。当它出浴,甩水珠,梳理羽毛时,可以见到尾部的一道黑羽异常醒目。它脸颊上的黑髭纹自眼部锥形下垂,仿佛一个花脸,这加深了时光的沧桑感:“宋王爷坐江山为君不正,谪贬俺雅志府为庶民……”然而它的眼神表明它涉世未深,也表明它并不会因为年龄而沉沦。那些雌鸟自然不留胡须,尾部又没黑羽,浑身浅灰与淡黄,纯粹一枚枚小清新。

翻遍记忆,与许多其他鸟一样,文须鸟在我的记忆中也没有一席之地。没什么可奇怪的,文须鸟原是古北界的鸟,青海应该常见,不过文须鸟营巢需要与芦苇有关。芦苇丛中,或者靠近水面的芦苇下部,在那里,它们将自己隐藏起来,与大部分的世界隔绝开,偶尔在荻花和香蒲上玩杂技。在高原,芦苇不会随处生长,我常年生活的高寒山地,自然见不到文须鸟。

不肯随遇而安,鸟儿虽小,却有志气。“燕雀安知鸿鹄之志”,这一点,陈胜完全错了。

民间将文须鸟叫龙凤鸟,找不到一个人询问其中原因。或许是因为文须鸟始终雌雄相伴,龙凤呈祥那样。可此时,眼前这些群居一处的文须鸟,却与龙与凤毫无关系,它们倒像古代穴居的先民,凡俗平实。

泡桐花

初识泡桐大约在十几年前。

那日向西,到黄河岸边的循化县时,夜色已笼罩小镇。高原的夜晚,熟悉又陌生。夜雨才过去,小小的广场上积水未散。人们跳锅庄,旋转的圆圈外,更多的人站着观赏。那些节奏铿锵的锅庄舞曲,有些我已熟悉,有些虽然第一次听见,它的旋律却仿佛来自记忆。转个角,当街的烤羊肉摊一字摆开,食客不多,几缕烟火缥缈出些许宁静。我们找到一家,两张小方桌一拼,点些羊肉串、烤腰子和白斩鸡,又叫小盘的二截面。茶水自然免费,走路一整天的人,一杯一杯牛饮。路旁不知名的高树正在开花,一树月白。偶尔有红衣僧人飘着袈裟走过,拂起几缕暗香,辨不清是来自近处高树,还是远处丁香。

后来在植有大树的街道慢慢走,又向树下独坐的人询问大树的名字,说:桐树。高原见惯的几种花树无非是丁香榆叶梅山桃山荆子之类,丁香体柔弱,榆叶梅也伟岸不到哪里去,山荆子树虽然高大一些,但花朵我认识。至于玉兰啊,木棉啊,红花羊蹄甲之类一开花就一树锦绣的花树是不会在高原繁茂的。循化县城海拔虽然低一些,但依旧是高原,怎么可能长出桐树呢。一兴奋,人仿佛就不在高原了,暗自揣摩不知是哪一种桐树,是能引来凤凰的梧桐,是能致富的油桐,是冰川遗老的珙桐,还是花朵能消肿生发的泡桐……猜测着,高个女伴试图跳一跳,拽一开在低处的花枝下来,让我摘一朵回去上网研究。几个人围着转一圈,终究没下手。想着是有落花的,低头走,人行道上果真散几朵,已香消玉殒,显然被行人踩踏过。也不计较,捡一朵在手,就着昏黄的灯光细瞧,只看见白色的钟形花瓣上漾几星紫斑,仿佛小号的喇叭。

原本是要看黄河在夜晚的样子,听黄河的声音是否来自天上,结果和路旁的花纠缠起来,当初的意愿也忘得干净。半夜醒来,在简陋的旅店,听得窗外噼啪的雨滴打在玻璃和墙壁上,隔一阵,又听见远处杜鹃啼叫。杜鹃喜欢隐在青杨林中幽幽地叫,夜半听到杜鹃叫,还是第一次。莫非杜鹃果真要夜以继日地悲伤,非啼出血来不可。在高原,看惯了一个冬天雪花漫卷的清寂,夜半蓦然听到雨声淅沥,竟十分亲切,仿佛久已生疏的故园声息。

龙胆

河湟地区的春天,草地上会开出色泽深浅不一的蓝色龙胆花。这些钟形花朵仿佛小昆虫支起的大喇叭,蹲下去听,却没有一点声音。原来昆虫都是小胆量,有扬声器也不敢用。龙胆花肆意地开,人随便一坐,身边就是一簇,都来不及一一细看。紫蒲、窃蓝、群青……几种色彩将比例换来换去,游刃有余。蓝色总归出尘,紫色有些神秘,看上去,龙胆是远离尘世的花。但在微距镜头中,龙胆花瓣仿佛一张张画布:深蓝的花瓣上,是五把墨色勾勒出边线的蒲扇,浅紫的花瓣上,墨线正勾勒一把把金钟铲。那些黑色线条精心描出,每一笔,相似又稍有不同,仿佛一个颇具匠心的画师,日日匍匐于草地,一朵一朵,用笔将其装饰。

长萼龙胆、鳞叶龙胆之外似乎还有一种龙胆,叫不出名字。种类不一的龙胆们混居一处,各自开花,无宾主之分,无先来后到。女孩们镇日在草地上玩,采野花,尝植物根茎,唯独不采龙胆花。不是龙胆花有毒,不敢,而是,那样小的花,贴在地面上,连个花梗都没有,即便揪一朵,也无处拿捏,更无法插在辫子上。不可亵玩,就不玩了,随遇而安。龙胆开花早,草地上大部分植物还未醒转,龙胆的蓝色小喇叭们已经在枯草中支起,算是野花中的迎春花了。

龙胆之后,潮湿积水的草地上会开出粉色报春花。多是天山报春,根状茎短小,花葶却高达20厘米,粉色的小花聚成伞状,娉婷。天山报春是孩子们喜欢采撷的花朵,不过采撷时需花费一些精力。天山报春多长在沼泽地,远处看去,沼泽地绿茵茵一片肥厚,偶尔积一汪亮闪闪的水,有牛羊蹄印在上面,不明真相的孩子,一脚踩进去,“咕咚”一声,一脚泥。天山报春外,另有一种苞芽粉报春,也是龙胆一样,贴地面而生,开出的粉色小花不如天山报春纤秀,有些憨实,不常见。报春之后,高山上,会有杜鹃开出。杜鹃声势大,不是一片草地可以承载的,一开,就是整面山坡。说龙胆、报春、杜鹃是世界三大高山名花,不知确否。

一次,我蹲在草地上看龙胆花,被一群同样是紫色的小花吸引。远处看时,以为是另一种蓝色更深的龙胆花,近前,却不是,是紫花地丁。紫花地丁我在别处见过,颜色没有如此深浓,蓝紫的花瓣边缘渐呈白色,小鼻子小眼,还算清秀。眼前所见,却是那种浓得化不开的蓝紫。一直不太喜欢深紫色,还有红色。我在红色中容易见到某种凝滞和僵硬,大约来自童年的一些不愉快记忆。深紫让人窒息,似乎坠入深渊。深蓝加紫,仿佛陷入一场梦,怎么挣扎都醒不来。

说起深蓝,山野中还有一种管花秦艽,同样是龙胆科龙胆属的植物,“砰砰砰”四射的莲座丛叶,比龙胆要壮硕一些,花朵簇生枝顶,花瓣是纯粹的深蓝。花朵们挤在一起,深蓝就有些幽暗。妙的是它的须根,一律向左扭结,成为一根粗壮的圆柱状,我们叫它左扭根。

据说不卧龙宫卧山林的龙胆花语是“喜欢看忧伤时的你”,年轻人的爱好。“一场愁梦酒醒时,斜阳却照深深院。”我看龙胆花,看不出多少忧伤,倒是那小小花瓣上的精致图案令人惊叹。人若要向植物学习,除去学习它们的秩序,还应该学习它们在美学方面的创意:没有一种想法是重复的。

青藏高原腹地,海拔3000米以上的草原,达乌里龙胆常常将花开在八九月份。这些地方,朗晴时阳光彻照,蓝天深远,风冷硬,天气阴沉时,长云笼罩雪山。深蓝色的达乌里龙胆大片绽放,只将一片草原染成靛蓝色。有个下午,我在泽库县一个居民安置点逗留,一排排新建的楼房,楼前预留的草坪内,生长的全是草原上的荒草,披碱草为多。高草披拂,远望一派苍苍茫茫的萧瑟,近前,却见高草中许多小花。达乌里龙胆幽梦般沉静,白色龙胆花仿佛是没有痕迹的时间脚印,一种柔弱的矢车菊似的小花,细茎挑起花朵在草丛娉婷,不知叫什么名字。那一时阳光清亮,风呼呼刮过,楼房兀自矗立,不见人来人往,偶尔一只猫走过,脚步轻盈,优雅矜持。

山桃

出门时才发现风在街巷游荡。春天的风说冷不冷,但也不让人舒服。人在风中,头发横飞,竖起的衣领直抵下颌,身体努力前倾,才能保持平衡。天空的云本来已经轻盈白净,风将地面的尘埃扬上去,云又如冬季那般暗旧。行道旁的垂柳已泛上鹅黄,杨树淡紫的柔荑花絮正在风里摇来晃去。紧走几步,于人影中遇见一株开花的山桃,微微一震。

前夜,朋友发来手机视频,是山桃花在万家灯火中的身姿。夜晚的幢幢楼宇,灯光自窗户透出,带些爱丽斯蓝。冷色系的光给人以距离,不像暖色的灯烛那样将人拉近。夜空下的山桃花瓣,有点像单薄的雪片乱飞,尤其是枝子微微摆动时。山桃花瓣细碎,粉白,窗户散出的光映于其上,星星点点,楼上层叠的灯光便显得生硬机械。朋友问能否看清哪些是花哪些是灯火,我说山桃花摇曳,仿佛群星闪耀,高楼上的灯光,更像来自外太空的飞行舰队。

那晚诧异山桃花居然已经开放,几乎与香荚蒾同时。现在蓦然撞见,惊喜之后是一声一眼千年的喟叹。

山桃花自然以开放在山野为佳。有一年,我和朋友去南山看山桃花,时间不对,山桃花花期已过,高挑扶疏的暗红色枝子上,全是窄而细长的叶子。没有花也好,我们在山桃树下找桃核。拇指大的山桃核到处是,拣大而饱满的核,几分钟就是一把。捧着桃核找清水,蹲在太阳下一枚枚清洗。山桃核的花纹九曲回肠,让人想到屋角米柜上花草祥云的图案。说好将捡回的山桃核用来串手链,想着用肌肤将那花纹一点点摩平,沁出油,裹上包浆,看一看岁月如何在自己的手上揉搓。可是话一说过便忘,捡回的山桃核放在阳台上晒,这一晒,便没了下文。

其实南山的山桃,也是人工栽植。高原野生的开花树木不多,不像南方郁郁葱葱的大山,走一程,峰一回,一棵开花的大树。繁花满枝,却叫不出名字,只好仰头看,看得天旋地转。

比起山野和公园里的山桃,此时街头的这一株多少显得孤单。不是不合群,不是冷傲孤僻,而是,举目无亲。这是一个疫情尚未结束的时期,行人心有忧惧,所有举止都小心谨慎,唯恐一处不慎,后患无穷。又是料峭春风,阳光躲在云层,生硬的城市建筑将天空切去一半。那些原本可以与行人一起喧嚣一起热闹的树木,除去垂柳和青杨,其他树都没有抽芽的意思。唯有这尚未健壮的山桃一株,在国芳百货的商场广告牌前,细枝伶仃。

是一株淡粉色山桃。淡粉最经不起世尘沾染,粉色淡了,显得苍白陈旧,即便新开的花,也如岁月糟践过一样,粉色浓了,又有后宫佳丽的嫌疑。好在这个春天不太明丽,樱花未开,夭桃也未绽放。不明丽的天光下,山桃花的淡粉便有些藏巧于拙。记得还有一种白色山桃,花瓣的莹白透出点浅绿。绿色只要不太浓,都清爽。与粉色山桃花相比,白色山桃花更具仙气。

走近,看故人那样,仔细看一眼,又离开。离开时还在想:时间不是太早,也不太迟,时间永远刚刚好。山桃花的时间属于山桃,紫槐的时间属于紫槐,草坪里,园艺工人即将栽植的小个子花草,它们的时间也只属于它们自己。山桃在山桃的时间里摇曳,行人只在行人的时间中匆促。时间无法像流水那样汇合,这是它们彼

此照面之后便抽身离去的缘故,哪怕是一个“城墙下趾稍广,桃柳烂漫,游人席地坐,亦饮亦歌”的时代,桃柳也只兀自烂漫,游人只兀自歌吟。

行到碧桃花下看

已是5月中旬,山里的青杨才举出淡绿的芽孢。这是一种看上去有足够耐心的树,不温不躁。这之前,10月还没过中旬,青杨一树树金黄就开始散去。仿佛它真要将卵形的叶子当成金锭,诚心应验一下金乃流动之物这句话。青杨的旧叶子落得比秋风早,新叶子又要等到暮春才钻出来,这中间是半年之久的高原之冬,这般漫长,挑战人的耐心,仿佛贝拉?塔尔的长镜头。

不过春天毕竟要远去了,寒冷的空气湿漉漉的,仿佛有无数看不见的雨滴悬在其中,雨滴的中心又包裹了万千种子,似乎它们只要一落地,便会“吱吱呀呀”冒出万千芽尖。想一想,一粒种子破土而出时如婴儿一样发出一声啼叫,那春天会是什么样子,是一支波尔卡,是赋格,还是狂想曲?

山坡上一块块田地裸露,通体黝黑。黑色是高贵的色彩,也是孕育的色彩,如同黑夜和母腹那样。田地不仅黑,还如海绵一般蓬松。如果压一压,一定会有虫子探出触角来。河谷早有流水,泠泠响,雉鸡偶尔掠过低矮灌丛。更宽广的滩地上,是若有若无的草色。不过这一切并不分明,这个春天的雾气正在漫延,仿佛巨人在冰天雪地里呵出的一些热气,丝丝缕缕地飘浮,雾气中满是潮湿的泥土气息。这些灰白的雾气甚至将整个山川、树木和房屋轻轻拎起,仿佛它们只是一块桑蚕丝的手帕,在纤纤手指间移动。

地面上的雾,尤其是这春天的地面上的雾,与山头的浓雾明显不同。前者是低吟,是慢捻,是舞台上扬起的水袖;而后者,是汹涌,是套曲,是秦腔里的铜锤花脸,是一树树的泡桐花绽放。

这样,当我在雾气里穿梭,我觉得自己也便是雾了。成为一种雾,不知道有多妙,机心不分明,界限不清晰,躯体轻盈,捕梦者那样,可以穿过石缝、草棵、林梢以及水分子,窥探它们的秘密。是谁说过,纳博科夫吗?他说,自然是最大的骗子。成为雾,可以钻进骗子的每一个空隙,查看虚实。而你自己,除了迷蒙,什么都不是。

撞到一树碧桃花。

碧桃先前留给我的,通常是一树红云的模样。光秃的枝杈上挤满那么多桃红的花朵,没有缝隙,背景一律是蓝得让人不知所措的天空。也没有其他花草来陪衬,大地还是冬天的样子。碧桃花莽撞地开出来,喷涌,仿佛舞台上的花旦,宜远观,不可近玩。便是宋人扇面上的那一枝白碧桃花,也是多次勾描,反复晕染,靠近了细看,蜂巢一样,让人心里堵得慌。现在,眼前出现的,这山野村庄里的一树碧桃,颠覆了它以往的所有形象。

它依一面土墙,墙不高,斑驳,生了青苔,明显是早年大板夯筑。碧桃树只有一米多高,纤巧的枝条错落有致。都是绯红的花苞,小豆子一样翘在花枝上,不密集,也不隔绝。一扇半开的木板门在花枝旁边静默。没有人影,也没有犬吠鸡鸣。雾从山坳涌出来,沿着土墙,拂过碧桃树,继续向前移去。雾是不懂停留的,即便逢着一树未开的碧桃花,也是慢悠悠地走过去。

慢悠悠地走过去,是,哪怕你遇到这样一树清冷秀雅的碧桃花,你暗自赞叹、流连,然而你还是要走过去。“二月春归风雨天,碧桃花下感流年”是不必要的。一句“行到碧桃花下看”足够了,再想什么,都是多余。

百灵

云从幕布厚重的天空垂下,遮去山头,阴沉使山的青色愈加深浓。远山如黛,现在,远山已在我面前,如果伸出手,甚至可以触摸。但没有一座山是可以触摸的,如同没有一片云可以用来裁制衣裙。你只能身在其中,成为它微小的一部分,这注定你无法与山齐肩,无法与云同游。山下许多田地已经退耕,依稀可辨的旧日轮廓中,遗留的种子又长出植株。这已经是不会被收割的庄稼,仿佛游子天涯。庄稼的命运也是注定的,如果少去四时耕作,便是全然的杂草一片。好在植物不懂计较,如若植物也如人一般,爱恨情仇,全然算计,想必世界早已乱作一团。

清冷,而又寂静,仿佛不是6月将尽的样子。惯常的6月,是樱桃挂在枝头,是蔷薇高过槿篱,是牛蒡蹲在泛着白光的路口。便是山里,惯常的6月也是杜鹃怒放,云成为动物模样,鹰在天际,放牧的羊群找寻阴凉。但现在,时间仿佛退回到早春,寒凉凄冷,没有风,天地能拧出水。此前的雨,已将原野洗得油绿,尚未退去,另一场雨,已藏在云和空气中,似乎只要一个手势,一声号令,它们便会唰唰落下。田地之间的路已被打湿,水积在凹处,映出另一片暗色天空。在这样的旷野,我看见凤头百灵,静立于田埂。

我是在相机的长镜头中看清那是一只凤头百灵。青稞长势旺盛,一只鸟落下来,如同将一片叶子扔进森林。起先我在看上下翻飞的小云雀,在镜头中,它们只是快速移动的黑色剪影,因为翅膀振动的频率太快,看上去,它们的飞翔仿佛在炫技,又似乎在迷途之中,一次次找寻出口。它们的鸣叫从空中传来,带着飞翔的欢乐。将镜头从空中下移,看到远处村庄,青杨,看到近处黑白分明的蚕豆花,以及坡地上浅紫的马先蒿,然后看到一只凤头百灵。

它背对我,侧着头,这个角度,正好突出被黑色纵纹的羽冠,高耸醒目,仿佛古人的高冠,带些威仪。它挺起黄褐色的胸,下弯的喙也微微翘起。它颈部蓬松的羽毛仿佛堆起来的大氅衣领。它始终保持不动,目光专注于左前方。遮住它半个身体的青稞叶子上,雨水如同珍珠,镶成圈。高冠博带,金剑木盾,这是一位举袂若仙的高士,我暗自赞叹。

鸟都带些神经质,它们总有一些看似多余的举动,尾巴不停地晃,走起路来啄米一般乱点头,唱歌时颤动身体,抖羽毛,甚至在休憩时,也要走火入魔般惊跳。又因为胆小灵动,惯常的鸟,似乎都处于凡俗的动态生活中,唯有这只凤头百灵,此时保持着画面似的高贵。

文字中的高士见得多了,渐渐怀疑。并不是怀疑这个体曾经的存在,而是怀疑作品的呈现。文字总要带些修饰成分,有意无意地,仿佛涂了一层橄榄油。文字会使一个隐于林泉的高士丰满,细节毕现,会予他们以光辉,但我更怀念悄无声息的那一个:在庞杂而又幽微的时间之流里,他们行吟,或者沉寂,无人问津。

如果不是经常行走原野,就无法分清凤头百灵和小云雀的鸣声。小云雀即便唱起歌来,声音也很急促,仿佛天敌尾随其后,或者一口气不吐不快。凤头百灵的鸣声则要和缓许多,吐字也清晰,中间还要加些颤音,典型的歌唱家,表情达意,十分到位。单听它们的鸣声,似乎便能知道它们的寿命,小云雀一生紧张,自然血尽早亡,凤头百灵朝夕悠游,自然享有足够时日。

我也遇见过积极入世的蒙古百灵。在广场,它的主人将它搁置一旁,自己和几个老头打纸牌寻欢,它在笼子里,一点都不生气。它似乎并不想到笼外去,尽管那一时笼外春色正浓。我挨着笼子蹲下,想探究它脖颈的黑领结如何打出,还有那长得过分的后爪,能有什么用。蒙古百灵本来就无所用心地乱鸣啭,见我坐下,突然起了兴致,开始各种表演。那果真是一场演出,笼子是小小舞台,观众只有我。我试图记下表演者有多少技能,记来记去,结果将自己记糊涂:在半小时时间段里,蒙古百灵似乎没唱过一句重复的歌。

要知道,那只蒙古百灵的小嘴巴含着无数露珠,它一开口,露珠便成串滚下,在草叶上、岩石上、花瓣上,在小兽起伏的肩胛上,高高低低地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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